旋转机

战史文库铁棺潜艇军官们

发布时间:2023/6/19 19:34:03   

前情提要:年8月上旬某日晚间,海军军医中尉斋藤宽由第11潜水战队旗舰“八云”号出发,乘坐汽艇顶着风浪前往伊-56潜艇,他已经被任命为该艇的军医长。经过一番与风浪的搏斗,斋藤中尉终于登上潜艇,被引领到军官舱与艇上的其他军官见面。

潜艇军官们

我跟着值班军官穿过通道向艇尾方向走去,来到连接两个舱室的防水门前面,门对面就是军官舱。防水门舱口为正圆形,比甲板舱口略大,穿过时需要压低上半身,否则会撞到脑袋。我把左脚踩在门前的台阶上,用左脚支撑着身体,弯腰俯身,让右脚和身体一起穿过舱门,最后将左脚抽回,我以这种姿态顺利通过了防水门。当我的右脚在军官舱地板上站稳时,我顺势挺直身体,哪知道“咚”的一声,我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什么东西上,疼得要命。或许是碰撞的声音有点大,在离我不远的一张餐桌旁,一个坐着的男人回头望着我,他的眼睛大得出奇!

我取下帽子,一边揉着生疼的后脑勺,一边回头查看,原来在舱口上方有一个直径约20厘米的红色手轮,正好突出在很容易撞上的位置,任何一个没有防备的人在通过舱门时都会被撞到。在疼痛稍有缓解后,我终于定下神来环视军官舱,这里比水兵舱要宽敞些,在舱室中央纵向排列着两张餐桌,距离舱门近的是第二餐桌,离门远的是第一餐桌,在餐桌之间有一个15厘米宽的海图架。

■潜艇内部的空间非常狭窄,这幅照片是年伊-53潜艇乘员在舱内拍摄的,注意众人身后的圆形舱口,潜艇各舱室之间就通过这种舱口联通。

之前给我带路的那位值班军官已经坐在第一餐桌旁,同桌的还有另外三个人,一个身穿短小衬衫的胖男人,一个身穿防暑服、脸上满是青春痘的年轻男人,还有一个身材瘦小、梳着三七分头的尖脸男人,他们四个人围坐在餐桌旁闲聊着。在我身边的第二餐桌旁也坐着三个人,除了那个看着我的大眼男外,另两个人也很有特点,一个是皮肤黝黑、面孔酷似斗牛犬的男人,另一个是额头宽阔、看上去感觉很滑稽的男人,他们没有聊天,只是安静地坐着。

看到我挨撞后,那个大眼男开口说道:“很疼吧?所有到这艘艇上的人都要挨这么一下。”他说话的语气给人一种呆头呆脑的感觉,不过能看出来他并没有什么恶意,那对大大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望着我。坐在他身边的“斗牛犬”这时朝值班军官问道:“先任将校,给军医长安排哪一张床?”原来给我带路的人正是伊-56的先任将校。(先任将校是潜艇上仅次于艇长的资深军官,相当于副长——编者注)

我的行李就放在第二餐桌上,军刀搁在行李最上面。我摘下军帽放在军刀上,掏出手帕擦脸,只进入潜艇一小会儿工夫,我已经满头是汗了。

“勤务兵,炮术长还没到吗?叫他快点过来!”先任将校坐在那里向勤务兵下命令。看来军官舱里的成员就差炮术长还没有到场,对于我这个刚到任的军医长,肯定要跟所有军官相互认识一下,这也是走马上任的必要程序。在这场“见面仪式”之前,我自然要整理一下衣装,这时我才注意到那身洁白的军装已经变得污秽不堪,浑身上下都是油渍污垢,特别是上衣,刚才跳帮时被网绳兜住,结果在衣服上留下了大片的网格印记。

■日本海军军官的第二种军服,即白色夏装,在潜艇内通常不穿这种易脏的军装。

初次见面就搞得如此邋遢,我感到非常尴尬,满怀愧疚地对一旁的大眼男说道:“全身都给弄脏了。”他则一脸同情地说道:“在潜艇上最忌讳穿第二种军服(白色夏装),掌水雷长他们在上岸时都是爬到甲板上才换衣服,只有那样才不会弄脏。平时有客人来都会事先通知,让卫兵进行大扫除,也不让使用舱口的扶梯。”

就在我们交谈的时候,艇上的主要军官陆续到齐,先任将校起身敲敲了艇长室的隔壁,拉开挡在门口的帘子,探头进去跟艇长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坐回第一餐桌旁的座位上。艇长室就是军官舱一角的独立隔间而已,面积约为一坪(日本面积计量单位,1坪约合3.3平方米——编者注),在艇长室内放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床铺下方是放置物品的柜子,艇长室最特别的地方是床,艇长是艇上唯一拥有单人床的人,其他军官和水兵都睡在高低铺上。

艇长掀开深红色的布帘从室内走出来,在第一餐桌的首席位置坐下,在艇长头顶上方是短波收音机和通风口。在艇长就坐后,其他军官也按照军衔和资历依次坐在对应的座位上,在艇长对面是先任将校,艇长左右分别是轮机长和航海长,紧挨着的是炮术长和机关科分队士,这些就是第一餐桌的成员。第二餐桌旁坐着四位特务军官(日本海军中由资深下士官提升的军官——编者注),分别是机械长、掌水雷长、潜航长和电机长(就是那个大眼男)。这样看来,伊-56的军官舱内原有10名军官,算上我就是11人啦。

在所有人都归位坐好后,我站到过道上,向先任将校点头示意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他随后向各人说道:“下面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伊-56新上任的军医长。”先任将校又依次向我介绍了各位军官,然后向我使了个眼色。我立正站好,首先向包括艇长在内的第一餐桌诸位军官行礼:“请多多关照。”然后,我又与第二餐桌的军官们相互致意,这次见面仪式就算结束了,我也正式成为伊-56军官舱的一员。

在相互认识后,先任将校说:“从明日起分队士的座席就换到第二桌吧。”分队士听闻此言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面色不快地说:“还是从今天就换了吧。”说着就从第一餐桌的末席转到第二餐桌的首席。我认为机关科分队士坐在第一餐桌更有利于工作,于是主动向先任将校提议和分队士交换座位。他想了一下,又和艇长商量了几句,艇长点头同意。我起身催促分队士坐回原先的位置:“分队士,我们还是换下位置吧。”刚才还有些怄气的分队士此时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犹豫着要不要换。这时,轮机长用他的粗嗓门发话了:“分队士,你小子坐到这边来我才方便嘛!”有了这个台阶,分队士才高兴地站起来,重新坐回第一餐桌,而我就坐上了第二餐桌的首席,并向特务军官们打招呼:“请多关照。”

晚餐与部下

见面会结束后,进入晚餐时间。一个黑皮肤的年轻勤务兵动手为军官们分配咖啡杯,接着依次倒上咖啡。航海长兴奋地问道:“今天晚上吃什么啊?”他是个高个子,梳着三七分头,长相很俊秀。航海长对面的轮机长以略带嘲讽的语调说道:“哟!食神要开动啦!”正在给第二餐桌倒咖啡的勤务兵似乎在努力忍住笑,但是嘴角还是微微上扬,随后朗声回答:“晚餐是凉拌乌冬面。”轮机长接着话头说:“还是给航海长换个大碗吧,免得你辛辛苦苦地来回跑,给他盛面。”勤务兵没有回答,在倒好咖啡后就转身进入掌水雷长背后的配膳间,那是一个只有四分之一坪的小隔间,勤务兵在那里将冷面盛到碗里,端到餐桌上。

掌水雷长伸手从身旁自己的床铺下摸出一个用报纸包裹的四方形物体,然后朝着正在盛面的勤务兵边用手比划边说:“喂!把那个拿出来。”他接着坐正身姿,重新面对餐桌,将报纸撕开,原来里面是一瓶威士忌。机灵的勤务兵已经从里面拿出五只小酒杯,放在第二餐桌的各人面前。掌水雷长打开瓶盖,一面往杯中倒酒,一面对我说:“军医长能来我们潜艇实在太好了!你也来一杯吧。”

■斋藤在伊-56上吃的第一顿晚饭是凉拌乌冬面。

坐在第一餐桌的艇长和先任将校边吃边谈论着今天艇长会议的内容,艇长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站起身来绕过炮术长走进艇长室。炮术长也有一双大眼睛,虽然不如电机长大,但相对于面部的比例来说,也要比常人更大,他的另一个外貌特征是留着山羊胡子,他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胡子,用右手频繁地抚摸。分队士吃完面后就开始整理一些折成细长条的厚纸片,并从其中抽出一张回头交给我:“军医长,这是你唯一部下的生死薄。”原来那些纸片就是潜艇乘员的个人履历。分队士还嘱咐说:“这些由机关科保管,看完了还请放到这里。”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在艇上我还有一名部下。我展开那张履历表,纸张还很新,上面的红墨水印记也很鲜艳,在调动原因一栏中写着“因战斗损失,新调”。根据履历表记载,这位在艇上担任看护长的二等卫生兵曹曾经两次乘船作战,但两次舰船都被美军炸沉,他也两度死里逃生,看来是个命大的家伙。可以想象在这张薄薄的纸片之外,他又经历了多少无法记录的危险呢。我端详着这张履历表,突然很想见见这位兵曹。

轮机长和电机长吃完乌冬面后就上到甲板上吸烟去了。我跟坐在对面的掌水雷长说想认识下看护长,他说:“军医长,要是有需要的话,我立即把他叫过来。”

我点点头:“见一见吧。”

“勤务兵,把看护长叫来。”

受命的勤务兵转身穿过隧道般的通道走进发令所,不久我从传声筒中听到了召唤:“看护长速到军官舱。”我拿起筷子将碗里的面扒进嘴里。

不一会儿,我听到有人报告:“卫生兵曹前来报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廋削、长着一副鹅蛋脸的男子站在分队士面前敬礼。他身穿白色作业服,右手却握着一顶镶有一道白边的黑色略帽。看起来在潜艇上从军官到士兵,对于服装的搭配都显得很随意。

■日本海军下士官第一种军服(深色冬装)配用的略帽,带有一道白边。

“军医长到任了,他在那边。”分队士用下颌指了指我,我急忙咽下嘴里的面条,说道:“我在这里。”看护长站在原地不动,将脸转向我点头致敬。

“你辛苦了,请多关照,工作的事情明天再说吧。”说着我把面前的酒杯递给他。看护长似乎有些顾忌,犹豫着该不该接过酒杯。分队士见状调侃道:“你怎么啦?平时都是用大碗喝威士忌的人这会儿怎么害臊了?不要客气嘛!”站在一旁的先任将校也向我介绍说:“军医长,看护长可是我们潜艇上唯一的流行歌手哟。”

军官舱里的气氛显然让看护长有点不自在,脸涨得通红,巴不得赶快喝完酒告退。他接过我再次递过去的酒杯,我在给他倒酒时,分队士继续对我说:“没有他不会唱的歌,他在上学的时候整整抄了三大本流行歌,是吧,看护长?”二等兵曹的脸更加红了,把威士忌一饮而尽,再次低头行礼:“非常感谢,卫生兵曹告退。”说完就如获大赦般转身往发令所走去。

晚餐结束后,各人钻进自己的床铺,有人在看书,有人拉好床帘准备睡觉。我的床铺就在电机长铺位的下方,长1.8米、宽0.6米,勉强容身而已。我在床帘后面脱下满是污渍的军服,换上勤务兵为我准备的防暑服,再穿上被称为艇内鞋的皮底帆布鞋。我想在睡觉前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于是在换好衣服后起身前往甲板。在走过餐桌时我眼睛的余光看到了蹲在角落里的勤务兵,他察觉到我在看他,主动问道:“军医长,是要找厕所吗?”他这一问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我还真不知道在潜艇上去哪里方便。我急忙答道:“哦,对啊,要是不知道厕所在哪里可真有大麻烦呢!”勤务兵说:“我来带路。”我跟着他穿过刚才撞到脑袋的防水门,再次从前水兵舱的扶梯爬上甲板。

海风仍然很大,墨黑的海面上波涛滚滚。我一面听着勤务兵的介绍,一面向舰桥(即潜艇指挥塔——编者注)后方走去。勤务兵告诉我,潜艇在濑户内海停泊时可以使用甲板上的厕所,就在舰桥后部双联装机关炮炮位的正下方,两舷各有一个厕所,相互对称。他还补充说,使用甲板厕所不用特别打扫,在潜艇潜入水下时,海水的冲洗比人力清扫还要干净得多,这算是潜艇独有的好处了。

■这幅照片是战后美军调查伊-56的同级艇伊-58时拍摄的指挥塔特写照片,注意防空机关炮下方敞开的舱口就是甲板厕所的入口。

我上完厕所,准备登上灯火通明的舰桥看看。一名佩戴红黄臂章的值班信号兵刚巧从舰桥内出来,向我行了军礼。在舰桥中央有一个圆孔,昼夜使用的潜望镜就是从这个孔洞升降的。在舰桥顶部还有一个类似雨伞骨架的短粗柱子,可能是电波探测仪之类的东西。在舰桥前部的瞭望台上,装有可以旋转的防水双筒望远镜,大小与装蜜柑的箱子相仿。在舰桥后部的敞开平台上,装有一座双联装机关炮,炮口朝天,让人心生恐惧。在炮位两侧和后方各设有可旋转的中型防水望远镜。

在舰桥前方是圆筒形的侦察机收纳库,由舰桥向艇首延伸,而从收纳库前端向前是渐渐升高的弹射器轨道。我走下舰桥,沿着轨道一直走到艇首,意外地发现艇首前端歪向左舷,没想到伊-56还是个歪鼻子!

我重新回到艇内,倒在自己的床铺上,上铺的大眼睛电机长大概已经睡熟了。他的床铺离我的鼻尖仅有50厘米左右。我扯过毛毯盖在身上,拉好床帘,从帘子的缝隙中我看到对面铺位上轮机长那条汗毛浓密的小腿。艇内已经一片安静,我看了看手表,指针已经停止不动了,忙活了一整天,我都忘记给表上弦了。我从床帘之间探出头四处张望,才发现军官舱里并没有时钟,倒是在防水门上方有一块绿色小黑板,上面画着四个象形符号,分别表示日出、日落、月升和月落,此外还写着作业事项:

预定作业

一、介绍军医长

二、配置训练

三、海面移动

四、酒保开店

突然,有什么东西打到我的头上,吓了我一跳。我惊魂未定地向上看,原来电机长的手从床上耷拉下来,手腕上正好戴着手表,指针指向0时15分。

下期预告:在窄小的铺位上度过登艇的初夜后,斋藤军医长开始了在伊-56上第一天的工作,他发现潜艇的人和事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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